鹿角小兔腿

这里是兔的仓库,里面只有兔腿和蘑菇。

Doing

                                     Doing

 

我们每个人都是特别的。

但是你看,既然每个人都是特别的,那么这个‘特别’不就变成了我们和他人一样的‘条件’了么?

 

在灯光温柔的光线下,这个甲虫坠饰散发着同样柔和的光芒。

伊丽娜用自己的一根手指戳了戳那个坠饰,虽然这个黑曜石饰物散发着跟照耀它的光源同样柔和的光芒,但触碰上去还是冷冰冰的。她用自己的手指把这个坠饰掉了个圈,指尖抚过雕刻在甲虫背上栩栩如生的花纹,不由的微笑起来。

距离那个带着兜帽行踪诡秘的传教者在一个平淡的下午说要和她谈谈,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她因为自己的虔诚得到了更多的特权,伊丽娜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和自满使用了这个有传送法术的圣甲虫坠饰,她房子的钥匙就扔在柜子上,施放传送法术的时候带起一阵风,虚掩着的窗户受到影响四敞大开,撞到墙面上,玻璃碎了一地。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主人的召唤总是排在第一位的,初此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也许曾经的她对于主人而言,只是一枚棋子,一枚无关紧要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或是主人逐步前进的一块基石,但她现在不同了,她所侍奉的主人在召唤她,他需要她去做一件事。

保持忠诚,并且投身战争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了。

 

“你能明白你的职责吗?”

这个暮光信徒沉默寡言,在进入虫巢之后一个字都没说,但她的面容不木讷,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还带着一种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笃定。

“很好。”

即使她沉默,暮光高阶祭司也能从她的表情读懂她的意思,所以他撇下这句干巴巴的话,转身离去,留下伊丽娜一个人在这个虫巢中。

 

现在她站在这里,虫巢穹顶的光芒细碎的落在她戴着的暗紫色兜帽上,在平整的地面上照出了一个单薄的影子,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只金色的甲虫爬向她的脚边,这只有她膝盖高,接近两米长的甲虫,正在用它多节的爪子拉扯着她的衣角,它正在确认这个人类的存在。伊丽娜僵硬的转过自己的脑袋,定定的看着甲虫绚丽的金色背甲上面的深蓝色花纹,这个生物也抬起了头,复眼颗颗分明。它确认了这个人类没有移动的意思,转了个弯,绕开了她。耳旁尽是沙沙的虫足在巢穴土地上划过的声音,她的皮肤感受到这个庞大虫巢间流动的空气,一只比她还大的看起来应该是某种蜜蜂的昆虫从她的头顶匆匆掠过,它的尾针快赶上伊丽娜的一节手臂长了。那只虫子停下来,拍打自己的翅膀发出极细的‘嗡嗡’声,带起一阵风吹拂在伊丽娜的脸上,是的,它落了下来,翅膀拍打起的旋风带起地面和尘土和伊丽娜的长袍下摆,跟刚才的甲虫一样也看了看伊丽娜。

伊丽娜觉得自己的神经或者是什么东西断掉了。她张嘴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个安静的只剩下自己呼吸声和虫子爬行和拍打翅膀声的虫巢里尖叫起来。

她害怕虫子。

无论是什么样的,有害的,无害的,有花纹的,没有花纹的,会飞的,不会飞的。

她只要看见这种多节的,带触角的小生物都会发狂,都会颠覆自己一向平静的性格和堆砌起来的淑女形象不管不顾的大叫然后用手头的东西拍死自己眼前的东西。不过自己眼前的东西显然不是自己能用手或者用什么玩意就能随随便便拍死的,所以她只好竭尽所能的大叫,撕扯着自己的声带。如果说看见那只甲虫是她一时太过害怕没有尖叫出声,那么看见这只虫巢护卫终于让她叫出来了。不过在她可怖尖叫的攻击下,这个虫巢的其他生物依然有条不紊的继续自己该做的工作,除了自己眼前的这只,它并没有攻击尖叫着后退又因为腿软跌坐在地上仍然不断往后挪动的伊丽娜,它贴进那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女人,用自己的触角碰了碰她。

然后飞走了。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的除了‘普通’这个字眼再也拿不出更恰当的词语形容她了,正如这句话所说,她与其他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平淡没有起伏,时间对于她就仿佛一杯白开水一点点的变凉。她每天起床,洗漱,吃饭,根据天气选择衣服出门,伊丽娜的工作是一个在邮局整理信件的工作,但每次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工作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一台正在运转的机器,就像挂在墙上的钟一样。所以她停下来,分拣信件的手停在了半空,有一份来自西部荒野寄往暴风城的信件还来不及放下。

我想做点什么。

我现在不就在工作,不是就在‘做’什么吗?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那应该是更有意义的……

但是很快的,她又开始分拣起了信件,因为工作还很多,而马上就要下班了,如果做不完她就要留下来下班,而她连晚上吃什么都还没有安排好呢,所以她决定睡前再想想这件看起来很‘不同寻常’的事。她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走出邮局的大门,活动自己酸痛的脖颈,去市场买了一个不太大的卷心菜和两个土豆。回到了自己的家,她随便做了晚餐,匆匆吃下,躺到床上就睡去了。

她完全没想自己白天想过的事儿。

想了又能怎么样呢,她是个普通人,不是战士,也不是法师,没有治愈能力,也不能和灵魂交谈听懂风中的低语,她只是过着日子维持生活和其他人一样,对,和其他人一样,然后结婚,生子,老去。既然大家都是这样做的,那么我也这样做,因为我只能这样做。

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呢。

 

伊丽娜她已经坐在那里好久了,这个虫巢遍布的生物让她有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她所在的地方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干净的沙地,伊丽娜勉强站起来,迈出了一步,几只仿佛是萤火虫一样的昆虫立即飞了过来,他们的躯体末端发着昏黄的微光照着她脚下的道路,同样的,它们比伊丽娜家里的花瓶还要大。她缩瑟了一下,那些昆虫也跟着她步伐停了下来,看她许久不动,落在了一旁虫巢的内壁上。过了一小会儿,只是一小会儿而已,伊丽娜咬了咬牙,继续前行,那些昆虫也飞了起来为了他照亮道路。

 

哪怕是错误,我也想要走下去。

为了不留在原地等死,碌碌无为。

 

她来到了虫巢的中心地带,很不幸的,这里是它们饲育虫卵的地方。透过淡黄色半透明的卵膜,伊丽娜看到其中正蜷着一只昆虫正在发育成型,连它微小的倒刺都是那么清楚。她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一只负责照料卵的甲虫爬过她的左脚边,惊的她倒抽一口气缩回自己的脚,半天才敢踏上地面,她终于站在了这个巢室的中央,四周都是昆虫用自己的足爪爬过地面的沙沙声,这微小的声音成百上千的聚集起一种恼人的噪音,伊丽娜闭上眼睛,又睁开,努力不让自己去看自己面前的卵和里面的幼体,也许是因为这里是用来存放卵的缘故,这里的空气要比其他的地方潮湿一些,也好,这样有利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张开嘴深深的吸气,呼出,一段属于古神祭祀的祷文被她默念出来。起初她的声音还带着颤音,随着她继续念着祷文,因为恐惧发抖的颤音消失了,这段祷文她已经念了无数遍,在她日常工作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哪怕睡前她都会看着眼前一切,在心里不出声的默念着。她的声音通过这个虫巢中央巢室四通八达的隧道传遍了整个虫巢,但那些虫子完全没有任何的变化,它们仍然在巢穴巡逻,行走,饲育后代,修缮新的巢室,但上古之神已经对它们下达了新的命令,这对于这个服从古神的种族来说,它们对自己将要做的事已经了然于心。而伊丽娜,她传达完了古神的命令之后,坐在那里已经很久了,此时她正看着散落在地上几片片卵膜的碎片,十几分钟前,一名虫巢的新成员刚用自己还不那么锋利的前肢从一枚卵中挣扎的孵化出来。也许这并不是卵,是它们结的一个蛹,不过无论是什么,这位新成员获得了重生之后就匆匆离去,留下了部分卵的碎片,很快的这些碎片在空气中风干变得皱巴巴的。伊丽娜看着这些放置在这里的卵,想到了不算那么久之前的一些事。

 

在庄严肃穆的礼拜堂,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闭上眼睛祈祷,那情形就像现在这样,虽然这个礼拜堂通风良好,但是由于是夏季,这里太热,太闷又混杂着很多人身上不同的气味,而她呢,也闭上眼睛试图让祈祷能够让自己心中的疑问平息,但这样做只是徒劳无功。伊丽娜睁开了眼睛,看向左边,又望向右边,所有的人都在虔诚的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偌大的礼拜堂就仿佛一个虫巢的卵室,每个人都安静的坐在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东张西望。她抬起头看了礼堂中央的神像,阳光在这个时间段恰好透过百叶窗照在神像上面。

他不需要我,所以我祈祷也不会得到回应。

伊丽娜走出礼拜堂觉得自己失落极了,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一个暮光教徒,也许是她沮丧的模样吸引了对方,或者是她祈祷时的心不在焉被发现了。她非常排斥将自己内心的看法讲出来,因为她曾经试着这样做,但是那些人听了之后只是带着一副别扭的,僵硬的笑容,安慰自己放宽心,不要想这些消极的事情,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在面对这个暮光教徒她更是没什么好说的,但这个家伙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让伊丽娜决定和他好好谈谈。

你还在停滞不前么,你还在碌碌无为么,你是不是想做些什么事又无从下手,你是不是也曾觉得自己已经被消耗殆尽被渐渐磨平?

是的,我知道,亲爱的,你没有自残或者自杀的倾向,你不想死,但是你是否也觉得自己现在只不过是在等死?

醒来吧,就像冬眠的虫子一样醒来。

他需要你,去为他做一些事。

 

这是一个足以让她相信并且前进的理由,她从此有了目标,有了希望,她可以往前走,也知道怎么走了,就像一个停滞不前的旅行者找到了地图和指南针一样,哪怕是错误的她也想要走下去。所以她义无反顾的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然后前行并且无法停下。我是不同的,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她内心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对的,我是独一无二的,哪怕那位大人不这么认为,我也会证明。

我会证明。

 

虫巢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巢室顶端落下了的小撮沙土顺着她的头发漏进脖颈,这个虫巢开始变得吵闹起来,无数昆虫摩擦自己的发生器发出的虫鸣汇聚在一起吵的人耳朵发痛,伊丽娜大腿上的伤口在汩汩的流着血,沾了鲜血的沙粒又粘在她长袍的下摆,她躲避着塞纳里奥卫兵的追杀逃到了这里,准确的说是爬到了这里,她的双脚因为麻痹毒药已经一点知觉都没有了,连大腿的伤口都感觉不到,但她仍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用自己的胳膊支撑着自己爬行着,就像之前她所惧怕的昆虫一样用这种不堪的方式前进,长袍已经磨破,白皙的胳膊上也尽是划伤,整洁的指甲缝里满是沙子和凝固的血块。

我怎么会死在这里。

我还要为主人做事。

我会证明……

证明什么?

洞穴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虫巢顶部大块的碎石和砂砾倾覆而下,在砂砾把她完全埋起来之前,伊丽娜还伸长了手臂想要拖着自己前行,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她挣扎着,努力把头仰起来以免被沙子埋住,现在她脑子里可没时间想自己的价值和‘主人’的意志了,她现在只想着不想死。

不想死。

可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很快的,沙堆上只剩下一只苍白的胳膊露在外面,僵直又突兀,看起来更像一个墓碑。一只巨大的甲虫爬过沙堆,经过伊丽娜的残肢停下来,用自己尖尖的爪子戳了戳她,但死人没有任何回应,所以这只甲虫等了一会儿,就如同第一次看见伊丽娜一样,转了个弯,绕开了她。

 

你看看,我们那些可悲的价值观在它眼里实在太渺小了。

 

              —————————————————2013-6-22 4:21

 

我擦,这本来是一篇非常欢乐的,写着玩的,就是纯玩这个妹子的一篇文。

怎么他妈就变成这样了。

他怎么就这样了呢!(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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